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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季节 到底讲了什么 搬运 当前速讯

来源:哔哩哔哩    时间:2023-06-26 22:10:35

搬运的哦,勿喷 原作者  读客熊猫君

“我喜欢钱德勒”,这话到底啥意思。

各位好,最近大家都在聊热播的悬疑剧《漫长的季节》。有朋友留言说他最近也在追这部剧,说片中有些细节看不懂,但总感觉似乎“细思极恐”,问我可不可以解析一下。


(资料图)

我一想,如果每个都要写话那实在是太多了。在我看来一部好的悬疑剧,其自身其实也应该像一个谜案故事的谜面,导演或编剧会在片中暗藏很多看似不经意的细节,它们其实是一把把钥匙,能够帮助有心、有阅历的观众解开表面故事背后更深层的真相。

《漫长的季节》作为最近拍的很精致的好剧,其中埋的这类“钥匙”实在是太多了,说一个我印象最深刻,观众们也最需要读懂的吧——剧中有一个场景,说主人公“老年三人组”之一的刑警队马队长在得知另一个主角王响的儿子涉案之后,开始有意疏远他,不让他参与案子。范伟演的王响就急了:不是说好了一块探案的么?你当福尔摩斯、我当华生?所以他问:“我不是华生吗?”

马队长怎么回的呢?“小说少看,我喜欢钱德勒。”

乍看起来,这似乎就是个冷幽默,马队在告诉王响真实的探案不是柯南道尔《福尔摩斯探案集》里那个样子。

但是,为什么作者要让马队长在这里突然提一嘴美国推理小说家钱德勒呢?这里面有些很有意思的背景:

美国小说作家雷蒙德·钱德勒,曾经创作过一本长篇推理小说名叫《漫长的告别》。

这本在中国不太出名的推理小说,在世界侦探小说史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它不仅拿过爱伦坡小说奖、还被誉为是美国文学黄金时代的“四大名著”之一(剩下三本分别是《在路上》《太阳照常升起》以及我曾经讲过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对这本小说推崇备至,不仅读了该书12遍,更将其亲自译为日本版,还盛赞它“是一部毫无瑕疵的杰作,极其出类拔萃。如果允许我用夸张的表述,那几乎达到了梦幻的境界。”

一般来说,推理小说作为一种通俗文学,能够得到主流文学认可的作品极少,像《漫长的告别》这样不仅得到了认可,甚至在主流文学圈里也被尊为翘楚的,就更属于铁树开花了。

而单从名字你也可以看出,热映的这部《漫长的季节》显然是在致敬这本《漫长的告别》,主创人员可能是怕标题致敬还不够明显,又在片中特意“打破第四面墙”,给了观众一个“我喜欢钱德勒”的明示——两点确定一线,《漫长的季节》对《漫长的告别》的致敬关系,凭此就可以明确了。

那么《漫长的告别》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其实光听我简述它的梗概,你会觉得这个故事情节特别简单,就像《漫长的季节》一样,似乎撑不起一个好的悬疑故事:

说20世纪40年代,美国洛杉矶有一位潦倒的私人侦探名叫马洛,他在一次喝酒时结识了醉汉特里,后者娶了一个有钱但放荡的富家女西尔维娅,婚后经常红杏出墙,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的特里相离又离不开对方的钱,于是只好顶着一头耀眼的绿光天天借酒浇愁。两个难兄难弟算是落魄到了一块去,加上性格相投,很快就引为挚交。

但主人公马洛不知是命犯太岁还是天煞孤星,很快就把更浓的晦气传染到了这位朋友身上——特里的那位富婆太太在一次幽会中离奇而又凄惨的死去,马洛因为被怀疑为是特里的从犯而身陷囹圄,警察逼问他特里的下落,而马洛一直拒绝开口。而不久之后更传来了特里自杀的消息,死前特里留下自白遗书,坚称自己是清白的,要警方和朋友为其洗冤。

于是稀里糊涂蹲了一顿大牢的马洛,在重获自由后走上了为亡友的漫漫洗冤之路。他通过层层抽丝剥茧终于追查到了当天与特里太太幽会的人是作家韦德,不过当马洛接近韦德,并似乎逐渐接近事件真相时,他的“江户川柯南体质”再次发作,韦德居然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且死的时候,马洛就在他的住所中。

于是倒霉的马洛再次被怀疑为凶手进了局子,最终靠着自己的推理能力和一点点侥幸总算洗清了自己的冤屈。重获自由后继续追凶,并最终终于揭开了真相:

原来,这起连环杀人事件的真凶其实是韦德的美貌妻子艾琳,她早年曾经跟马洛的那位朋友特里结婚,但突如其来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拆散了双方,艾琳以为特里死了,不得不另嫁他人。但多年后的一次上流聚会上,艾琳与特里重逢,艾琳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忘怀旧情。而让她愤怒的是,自己现任丈夫居然和自己初恋的太太有染。于是艾琳在盛怒之下就杀死了这个富婆,之后又杀死了其实知道这一切的现任丈夫,在真相被戳穿之后,艾琳因为对现实的幻灭选择了自杀。案件至此告破。

但在小说的结尾,这个眼看要流于三流侦探小说的故事,突然迎来了一个画龙点睛的神转折——整个故事中,那个凶手艾琳为之杀人、侦探马洛为之洗冤的核心人物特里,到最后居然被证明没有死,“精致利己”的他一看到风头不对,就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际,自导自演了一场“假自杀”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于是故事的结尾,又回到了与小说开头相似场景——特里向一路辛苦找来的马洛讲述他这些年所过的逍遥自在的生活。原来无论被杀的后妻西尔维娅、还是为他杀人的前妻艾琳,亦或者马洛这个为他辛苦洗冤的朋友,在如今的特里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经过了这么多岁月和世事沧桑,特里早从当年那个敢爱敢恨、捐躯赴国难的热血青年,蜕变成了一个万事不关心、只以金钱和利己为重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只要我自己过得好,就足够了。

心灰意冷的马洛只好跟他轻轻握手、并扭头而去。马洛告诉这位曾经的朋友:“特里,你曾打动过我,一个点头、一个微笑、挥一挥手、在某个清净的酒吧里一起喝一杯,但那些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不跟你告别,因为我早已与你告别了,那时的告别对我们还有意义,那是它还意味着沉重、孤寂和不可追回。”

这就是《漫长的告别》的故事梗概。从这个粗到不能再粗的梗概中你也可以看出,这个小说中很多元素其实被《漫长的季节》所化用,比如自带霉运气质、走哪儿都会被卷入案件之中的主角。

比如利用替身假死来脱身的幕后真凶。《漫季》甚至连主角的名字都进行了化用,剧中的那个最终领悟真相的马队长,显然是奔着致敬《漫别》中的马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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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喜欢搞三人主角团的导演辛爽在本剧中似乎也把马洛的元素拆成了三份,分给了三位主角——范伟演的王响继承了马洛的霉运体质和执着,

秦昊演的龚彪继承了马洛那喜欢搭讪美女、经不住美人计的那一点点小色心,

陈明昊演的马队长则在硬汉形象和推理能力上致敬了这位侦探。但《漫季》对《漫别》真正的继承其实是精神上的,这种精神的继承主要体现在两点上。

首先是强调“等闲变却故人心”的时间的残酷和大时代下小人物的失措。与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一样,二战以后的美国被公认为经历了一场经济的飞速发展,是“最好的时代”。

但前半生默默无闻、四十多岁第一次写长篇推理小说就一鸣惊人的钱德勒,却敏锐的观察到,这个“最好的时代”,对像马洛、特里、艾琳等很多个体来说,其实恰恰也是“最坏的时代”,时代的失措让他们从肉体到灵魂都发生了衰老甚至堕落——就像那个看似最可恨的特里,当他还名叫保罗的时候,他曾是那样一个勇敢、正义、风度翩翩而魅力十足的人,但时代的碾压让这个人变了,他变得愿意为了一份安逸的生活委身做一个富太太的“名义丈夫”、变得酗酒、最终变得看轻友谊、爱情、正义乃至一切,只要自己能过得安逸富足就可以了。

这种时代变迁造成的灵魂衰老与腐败,在钱德勒那看似平淡实则时间感十足的笔写来,显得异常惊心动魄。

而这种消磨感,刚好也是《漫长的季节》所体现的主题。

只不过剧中通过两个时代对比所刻画的更多是人物们肉体上的衰老与消磨,至于灵魂,至少片中的“老年侦探三人众”,好像从头至尾依然是杠杠的,甚至有点老而弥坚、即便时过境迁依然要执着的将案子查到底的感觉。

而这种在时代变迁的摧残中强行追求灵魂和正义不朽的艰难感,却又恰恰是《漫长的告别》与《漫长的季节》另一个灵魂暗合之处——身处在世道艰难中的无奈的真相追求者。

为什么说《漫长的告别》是屡被致敬的推理小说划时代之作呢?

了解推理小说史你就会发现,在这本小说之前,侦探小说写作存在一个恒定的范式:作者总会塑造一位绝对正义、智慧、似乎身处于世事之外、只一心一意努力追查真相的“名侦探”。

无论是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还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塑造的“大侦探波罗”,他们都具有这种鲜明的特点——他们是各自小说中的推理超级英雄,能够带着读者踏平一切阻碍,到达真相的终点。

这种写法直到今天,其实仍为大多数主流推理小说所常用,比如东野圭吾“名侦探伽利略系列”中的汤川学,亦或者《名侦探柯南》中走到哪儿哪儿就死人,但永远不会被列为嫌疑人的柯南和其亲友团。

但请注意,这种并不合理的设定,很长一段时间是该类小说的必需品。因为推理小说诞生的时期,刚好是人类理性主义最高昂的时代,人类依靠科学理性驱逐了信仰中的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但却依然隐约的希望,能够有一个全知全能全善的理性之神,可以代替上帝的位置。于是推理小说中“完美侦探”的形象就应运而生了。

他们既全知:能够通过缜密的推理、广博的知识对复杂案件、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又全能:底线是能像福尔摩斯那样徒手把掰弯钢管掰回去,上限则是像江户川柯南一样“足球爆卫星”。

更全善:绝对不会受现实的干扰,被利益所诱惑,被无奈所阻碍,一定会还案件以真相。

古典式推理小说本质上是一种理性主义、科学主义的“神话故事”,而全知全能全善的侦探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上帝,离开了这样一个人物,就像没有上帝的圣经,古典式推理小说的整个世界观都会坍塌掉。

但钱德勒的高妙就在于,他第一次写出了一个既不全知、也不全能、更不全善的侦探,你看《漫长的告别》中的马洛,他的推理并不高明,是个蹩脚的私家侦探。他的能力非常不足,也没有作者给的“锁血外挂”,不断的因为卷入案子而受打击、吃牢饭,甚至他也没有传统侦探那样意志坚决,很轻易的就受到了艾琳的诱惑。

在读这本小说时,作者不断地用这种“烟火气”提醒你,这个侦探他就是个普通人,他有自己的局限与无奈,唯一可以说有点“开挂”的,就是他那不惜代价、不计成本、一定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的那份正义感与决心。

钱德勒宣告了推理小说古典时代的终结,之后很多推理小说中的侦探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正义之神”“理性之神”了,他们开始走入凡间,接受现实的摧残与无奈。

这种“无奈侦探”模式启发了很多后世作品,比如韩国电影《杀人回忆》。

然后钱德勒问了一个问题:在现实中的真相追求者,他会遭遇什么?当别人不已在乎,他所追寻的正义和真相,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种味道,在《漫长的季节》中也被写出来了——与《隐秘的角落》、《消失的孩子》等剧集将镜头聚焦于犯罪者而更接近“社会派推理”不同,《漫长的季节》的现实性更多是通过刻画“老年侦探三人组”体现出来的,剧中的主角三人团,跟马洛一样,都是“非著名侦探”,甚至可以说是现实中的loser、是失败者。王响和龚彪下岗、马队辞职,他们的人生曲线在在整个探案过程中一直在下行,经历失败、衰老、甚至最终死亡。

而在这个下行曲线当中,那个与《漫长的告别》同律的问题被更残酷地提了出来:如果追问真相、坚守正义、铭记不忘所换来的只有这些,那么这种追问、坚守与铭记,是否还有意义?

而对着这个问题的解答,《漫长的季节》给出的答案恐怕是比较消极的。

影片最后一个转场中2017年所发生的王响带着老婆儿子去北京的结尾,我更愿意相信它只是导演为了安抚观众所强加的“大团圆”,用剧情自身解释,则可以看做王响弥留之际的“走马灯”。

因为这个情景中的太多要素,比如王响穿的那件应该已经被烧掉的红毛衣、回归的巧云的那身着装、以及玉米地等等都是过去剧情中曾经出现、且不应该再出现的,已经栓了的马队,按说也不太可能再参加省城的拉丁舞比赛。参照《穆赫兰道》《hell0树先生》等电影的镜头暗示手法,这些细节都是鲜明在暗示这只是死者临终前的幻想。

而导演更在这个“临终幻想”中又安排了一出“梦中梦”,让王响遇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并对那自己大喊:“往前看,别回头!”

如果结合整个剧集,你会发现这句话简直就是对这部剧集乃至所有推理作品终极追求的扬弃与反讽——整个故事中的主角三人组为什么人生曲线一直在不断下降?为什么越活越惨?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有对过去“过不去”的东西,他们执着于追问这些创痛的正义与真相,对过去、对不公一定要问出一个为什么。

他们试图在无序、非理性、从未许诺正义的命运中,寻找理性、秩序与正义。

于是他们屡屡碰壁,他们是坚守者、但更成为了悲剧性的落伍者。所以《漫长的季节》所要讲述的主旨,是让人们不要纠结于创痛、记忆、真相和公正,如主人公最后所感言的“过去的就让他个过去吧”、“往前看,别回头”么?

我不敢替主创们这样总结,但这部剧从头看到尾,似乎这种味道是很浓烈的。

还是说回剧中马队的那句台词吧:“小说少看,我喜欢钱德勒。”

现在你知道了,这句话其实高度疑似主创“打破第四面墙”给读者的一个暗示——如果说传统推理小说所倡导的是那种经典而昂扬的理性主义、公正主义精神,执着的相信“真相只有一个”且一定会被查清、而世道一定会得到匡正。那么钱德勒的推理小说则是反理性主义,更残酷的,他告诉你现实中不存在一个超人般的侦探,在现实中,坚持正义者往往四处碰壁,饱受风雨打击与岁月蹉跎,而那些精致利己的人,却能夜夜欢歌。

所以,人的一生也许就是一次对于那些美好梦境、高尚信仰、真挚爱情、忠诚友谊、绝对理性和完美真理的“漫长的告别”。这种告别不甘与苦痛,构成了我们人生的全部。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能成为主流文学承认的杰作,甚至一度被称为“反侦探小说”的原因了吧?就是因为它残酷而现实——比“社会派推理”还要残酷、现实。

而马队说:“小说还是少看,我喜欢钱德勒。”他的潜台词其实应该是:现实从不那么理想,我也很无奈,抱歉。

时间使一切都变得低劣平庸,满目疮痍,皱纹累累。人生的悲剧并非英年早逝,而是日益老去且日益下贱。我不会步此后尘。所以,别了,霍华德。

这是《漫长的告别》中最著名的一段台词,钱德勒用他的故事在哀叹,任何美丽与英勇、真相与正义,都敌不过时间。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从那些对真善美的追求中感受到一种催人泪下的悲壮——那些不计成败利钝,执着的维护真相与真理永存、追求公正与良善永在、仰慕美丽与纯真不朽的人,他们虽然总被现实雨打风吹去,被磕碰的遍体鳞伤、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却不妨碍我们为他们敬一杯酒。

即便无序的命运逼迫着我们必须不纠结过去、“往前看,别回头”。即便再回首,已恍然如梦。

也许,人生就是一次漫长的告别,每说一声再见,我们就死去一点点。

搬运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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